隐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表面上在说A,但是本意是在说B?

来源: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作业帮 时间:2024/11/03 00:40:34

隐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表面上在说A,但是本意是在说B?
隐喻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不是表面上在说A,但是本意是在说B?

隐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表面上在说A,但是本意是在说B?
也称“暗喻”、“简喻”.巧妙地使用隐喻,对表现手法的生动、简洁、加重等方面起重要作用,比明喻更加灵活、形象.
“是不是表面上在说A,但是本意是在说B?”(一般不是这样的.)
把明喻里的“像”“如”改造、替换成“是”就可以说是隐喻.
比如:
他像一棵小草,纤弱无力.(明喻)
他是一棵小草.(暗喻、隐喻)
军队是鱼,人民是水:军民鱼水情(暗喻)

没有比喻词,如像、仿佛等等的比喻用法。

谈谈隐喻
--------------------------------------------------------------------------------
?作者: {陈嘉映}

提要:本文旨在探讨隐喻概念以及与之相关的一些语言现象。本文着重介绍了塞尔的《隐喻》、戴维森的《隐喻意谓什么》以及莱柯夫/约翰森的《我们依以生活的隐喻》,指出了他们的疑点...

全部展开

谈谈隐喻
--------------------------------------------------------------------------------
?作者: {陈嘉映}

提要:本文旨在探讨隐喻概念以及与之相关的一些语言现象。本文着重介绍了塞尔的《隐喻》、戴维森的《隐喻意谓什么》以及莱柯夫/约翰森的《我们依以生活的隐喻》,指出了他们的疑点和不足。本文接着提出了自己对隐喻概念的思考,尝试从根本上修正哲学传统中对隐喻的定义,把隐喻理解为通过已有的语词成形机制来规定另一些形式指引较不明确的经验。本文最后探讨了一般的隐含、蕴含概念,提出了语义条件等新概念。
关键词:隐喻 明喻 字面意义 语境 语义条件

§1. 隐喻及其相关概念
七八十年代以来,隐喻成了一个热门话题,不仅在语言学、语言哲学上如此,在很多其他领域亦然,例如有些学者尝试通过隐喻来解释宗教文献[1][1]。
在历史上,隐喻通常是在修辞范围内研究的。隐喻和多种修辞方法相邻。例如假借,古例如来、麦的来借用为来去的来,近代如借用天性的性来表示性别之性。再例如借代,龙井是用地名来代一种茶,胸无点墨是用墨水来代学问,停止了呼吸是用一个不刺眼的现象来代死亡。
修辞上的比喻、隐喻可能逐渐固定下来,成为常规的词义,例如山腰的腰,原来大概是个比喻,今天已经约定俗成,我们不再觉得是个比喻。铁拳、蚕食、鲸吞,酝酿、覆没,都属于这种情况。从原来的表达式说,这些是所谓死隐喻〔dead metaphor〕,从现有的表达式说,这些是语义的一部分,所谓比喻意义。比喻意义不同于比喻,我们用祖国的心脏来比喻首都,但首都不是心脏的意义。更有甚者,用来比喻的意思逐渐成了主要的意思,原来的意思反倒被人淡忘了,例如穷困原指走投无路,用来比喻没钱,这个比喻义现在成了穷困的主要意思,乃至于我们很难用另外什么表达式来称谓没钱的状况。这是词义转变的一例。发火、责任也属此类。有些哲学家特别强调隐喻在词义转变过程中的作用,孔多塞断言:“在语言的起源时,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比喻,每个短语都是一个隐喻。”[2][2]哲学家多半对死隐喻特别感兴趣,因为这里有隐含意义和字面意义的转变、交织,很可能给解答“什么是一个语词的意义”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突破口。
我们上面是把隐喻和比喻合在一起来说的,不过,人们通常把比喻分成隐喻和明喻[3][3]。最流行的观点认为用“是”字带出的比喻是隐喻,用“像”字带出的比喻是明喻。张三像条狗是明喻,张三是条狗是隐喻。所以,隐喻是未加明言的明喻,明喻是说明了的隐喻。这种看法是从亚里士多德传下来的[4][4],近世有布莱克〔Max Black〕、古德曼等人提倡。

§2. 塞尔论隐喻[5][5]
塞尔同意用“是”和“像”来区分隐喻和明喻,但不同意明喻是说明了的隐喻。他所持的一个主要理由是:隐喻和明喻的真值条件经常是不同的,张三像只大猩猩可能是真的,张三是只大猩猩则一定是假的。这种论证依赖于真值条件意义理论,否则就不能成立。[6][6]
塞尔基于他对隐喻/明喻的区分的理解为隐喻提供了一个公式:说者说S是P时意谓的是S是R。于是塞尔的主导问题就成为:说者没有说出他所意谓的,他怎么可能与听者交流呢?塞尔回答这个问题的要点是把说者意义和语句意义或曰把表述意义和语句意义分离开来〔805页〕。为简便计,也为避免不必要的理论负担,我把这两者称作字面和隐含。要听懂隐喻,我们首先要听懂字面表述。但塞尔认为什么叫作“理解字面表述”其实很难给出精确阐释〔806页〕。所以他在考察隐喻的同时也对“字面意义”作了一番解说。的确,给出字面表述的定义,就等于解答了一般所谓的“语词意义问题”。不过,我们不一定要等到有了完整的意义理论再来谈隐喻,语言哲学家谈论隐喻,本来就不止关心一种修辞现象,而是希望从这个特定的现象来澄清意义问题。
塞尔说明,他的公式不仅适用于隐喻,也适用于反话、间接言语行为,例如我说了一句蠢话你评论说你可真够聪明的,例如你说下雨了意在让我关窗户。这些言语行为的共同特点是,它们都不需要临时的特别的约定,即并不比字面说话要求更多的约定。之所以不需要特殊的约定,是因为如此这般的字面意义与如此这般的隐含意义有一种系统的相应关系。从而,塞尔所谓的“隐喻解释的原理”大致在于考察一件东西是怎样让我们想起另一件东西的,即考察所喻和喻体[7][7]“如何相似”,在他那里,就是P和R如何相似〔829页〕。
塞尔的主导问题是:说者没有说出他所意谓的,他怎么可能与听者交流?这一问一上来就强烈误导,说者说了,听者听懂了,为什么说者还是没说出他所意谓的?像塞尔这样为一个句子“设定了两个客观意义”〔莱柯夫/约翰森语〕,字面上说话两个意义重合,隐喻则两个不相合,这样的思路难入堂奥。张三是猪是假的,张三像猪是真的,这些议论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说,成真条件论在谈论隐喻的时候暴露出它的软弱无力。若说张三是猪这话有一个隐含的意思,隐含的是张三像猪,这个所谓隐含就太无聊了。
不过,塞尔在这篇文章里也提出了一些有意思的观察,例如,我们说苍蝇在天花板上而不说*苍蝇在天花板下,然而按照一般所说的上下,苍蝇似乎是在天花板的下面,的确,听到猫在天花板上我们就会觉得很费解〔808页〕。

§3. 戴维森论隐喻
塞尔问的是:说者没有说出他所意谓的,他怎么可能与听者交流?戴维森对这一思路提出了强烈的异议。他在《隐喻意谓什么》[8][8]一文中提出的主张和塞尔针锋相对:“隐喻的含义无非就是其所涉及的那些语词的最严格的字面上的解释”,“隐喻完全依赖于这些语词的通常含义。”〔844页〕因为,如果说隐喻所用的词儿另有一个〔隐含的〕意义,那么,隐喻本身就会消失。例如我们说,the spirit of God moved upon the face of the water〔上帝的圣灵临近水面〕,如果这句话里的face另有一个隐含的或曰扩展的意义,可以用来述说水的表面,那么,水就有了面,水面就不再是一个隐喻〔848页〕。牵涉到第二种意义的是两可〔ambivalence〕,隐喻则并不牵涉第二种意义,否则我们就要等隐喻死了以后才彻底掌握这种意义。
戴维森主张无论明喻隐喻都不超出字面意义,而且还强调说它们因此没有特殊的真值。戴维森像塞尔一样从真值出发来区分明喻和隐喻:明喻都是真的,因为每一样东西都像每一样东西;大多数隐喻则是假的[9][9],而且,正因为我们知道它为假,我们才能使用隐喻,张三明明不是一头猪,才能有张三是一头猪这样的隐喻。
戴维森反复强调的主要论点是:隐喻和其他言说的差别是使用上的差别而不是意义有别。戴维森引一个实例来说明隐喻并不来自意义而是来自使用。英国有个古诗人,John Donne,曾有这样的句子:our blood labours to beget spirits〔我们的血液辛勤劳作以孕育精神〕,现代人把这视作隐喻,但原作者其实是在直陈字面的意思。戴维森还用撒谎来说明这一点。同一个句子,意义不变,可以用来隐喻,也可以用来撒谎。一个女人相信女巫但相信她邻居不是女巫,说我的邻居是个女巫,这既可以是隐喻,也可以是撒谎。这两种使用通常差别很大,互不干扰,但有时很难分清,例如在麦卡锡时代指控张三是共产党,指控者本来可能是在撒谎,但被揭露为谎言后,他可以自辩说他只是说了一个隐喻。同一个语词可以用于论断、暗示、说谎、允诺、批评、隐喻。无论撒谎还是隐喻,都与语词的意义无关而与语词的使用有关。
戴维森自己对隐喻的解释建立在他的一般语言理论上,侧重于语言和事实〔世界〕的区分。我们学习一个语词的新用法时关注的是语言,使用一个已知的语词时关注的是世界。隐喻属于后者〔852页〕。死隐喻最突出地表明了这一点。据考察,mouth原只用于动物的口,不用于瓶子、河流,现在则应用于这些事物,从而the mouth of the river〔河口〕就成了一个死隐喻。然而,如果mouth一开始就应用于河流,也就是说,mouth一开始就在语义里包含河口之口的意思,那对我们会有什么差别吗?唯一的差别就在于,这会使我们认为这种说法理所当然,而隐喻却使我们注意到所喻和喻体之间的相像,即河流之口和动物之口的相像。荷马把wounds叫作mouth,是一个隐喻,汉语里的伤口则不是隐喻,这个说法在荷马那里是生动的,而在汉语里是理所当然的,因此是平淡无奇的。“发火”〔burned up〕是个死隐喻,无非是说他很生气,但这个隐喻还活着时,我们就会想像生气时着火冒烟的样子。戴维森补充说,隐喻所具有的生动性并不依赖少见、新奇。隐喻说一百遍还是隐喻,字面意义第一次就是字面意义。隐喻的新奇是一种内嵌的美学特征,可以百听不厌。
在这一点上,戴维森和亚里士多德很接近。亚里士多德从修辞学来谈隐喻,反复强调隐喻破掉俗套,把话说得生动,从而也给了听者某种可特加领悟的东西。亚里士多德用他特有的那种常情常理说道,先前不明白、想了一下就明白的推论让我们有所领悟,而隐喻与此类似。
戴维森一方面区分语言和事实,另一方面则认为两者没有明确的界限。例如,你用实指方式教土星人floor这个词,你是在教他语词还是在教世界?戴维森回答:both,因为他学会的是用语言中的这一小片指称世界中的这一小片。但分开说,他先学语词,学会了语词就可以教他世界。好,这个土星人学会了floor这个词,或你以为他学会了。有一天,他带你回土星去玩,回头指着地球说,看那floor。你能说他一定是没学会这个词,把floor和earth弄混了吗?他也许是在说出一个隐喻呢?实际上但丁就曾说,the small round floor that makes us passionate。
戴维森也用“是”和“像”来区分隐喻和明喻,而且也不同意隐喻是缩减的明喻,但他提出的理由和塞尔不同。戴维森的理由主要是:这个理论太简单了,简单得没什么意义。按照这个理论,隐喻中隐藏的意义就变得太过直露浅白了,我们遇到一个隐喻,所要做的无非是寻找两个事物的一些相似之处,然而,每样东西都像每样东西。实际上,隐喻包含着比明喻远为更多的东西,我们经常很难为一个隐喻提供解释,更不可能对隐喻作出改述〔paraphrase〕。
很多论者都提到隐喻很难充分改述成一种字面表达,改述之际似乎总是失去了一点什么[10][10]。戴维森的解释是,一,隐喻让我们去注意的那些东西一般是没有界限的,二,这东西中大一半不是命题性的。戴维森把改述隐喻比作解释一幅图画、一个曲子,在这里,“语言不是适当的货币”〔867页〕。
其实,戴维森的两点解释是一回事:正因为那不是命题性的,因此〔在语言层面上〕是没有限定的。然而,这一点何以隐喻为限?换言之,何止隐喻难以改述?诗歌难以改述,这是出了名的。不仅如此,即使最直白的话语,也可能极难改述:这个男人坐在那里这话该怎么改述呢?不仅隐喻的改述、解释,而且所有话语的改述、解释,都是跛足的。任何表达,如果足够恰当,改述都会失去什么。对于精彩的话语,改述简直是在亵渎。当然,我们凭直觉也许会觉出这个男人坐在那里这句话和一句诗、一个隐喻之难以改述,缘故不同,但这正是我们要探查的,单说隐喻不易改述就会堵塞我们的眼光。这里的要点是看到,解释和改述并不是意在保持真值的符号转换。话语的内容,话语让我们注意的事情,大一半都不是命题性的,命题性的换算即使能始终保持真值不变,话语的意义仍然会被改变。诚如戴维森所言,解释一幅图画、一个曲子,语言不是适当的货币。然而,任何富有意蕴的事物,货币都不是适当的替代物,在折合为货币的时候,总有某种东西失去了。富有意义的话语只是这个普遍道理的一个显著例子罢了。

§4. 莱柯夫/约翰森谈隐喻
莱柯夫和约翰森两人合著的《我们依以生活的隐喻》[11][11]是关于隐喻这个题目的一部重要著作。作者在序言里说,他们发现,无论在语言学中还是在语言哲学中,人们都不大谈论隐喻,即使谈论,也未见适当。但隐喻却显而易见是到处可见的也是极为重要的语言现象。作者研究隐喻,原打算对现有理论作一番修补。但当真开始深入研究,却在其中发现了解答一些哲学根本问题的途径。举其较小的一端:在语言哲学著述中,人们最常谈论的是meaning〔意义〕,但这些议论很少和meaningfulness〔富有意义〕相联系,而隐喻恰恰是联系两者的适当进路。读者很快就会感到,本书作者不只想讲讲隐喻,他们的目标要远大得多,他们雄心勃勃,想的是彻底改变传统认识论,改变整个西方哲学传统中占统治地位的“客观主义的神话”[12][12],其批判的矛头直指西方思想的核心主张:绝对真理:“我们不相信有客观的〔绝对的和无条件的〕真理这样的东西”〔159页〕。本书不讨论这一远大目标,只谈隐喻本身。
作者这样界定隐喻的本质:通过另一件事情来理解、经验某事,例如通过战争、战斗来理解、经验辩论。谈到一场辩论,我们会有如下说法:攻击某个薄弱环节、击中要害、摧毁了他的论点,采用了某种战略、赢得或输掉了一场辩论,等等。这些说法显然来自对战争的谈论,但作者进一步强调,我们不单单是这样“通过另一件事来谈论某事”, 我们不仅使用击中要害、赢得辩论这些话来谈论辩论,而是通过战斗等等来“理解和经验”辩论,我们实际上这样看待辩论,实际上这样进行辩论。隐喻不仅属于语言,而且属于思想、活动、行为。
作者把隐喻理解得很宽。他们把我们的概念分作两类,一类是自己萌生的概念,另一类是包含隐喻的概念。像上下、物体这样的概念是原始的、直接从经验萌生的概念,辩论、理论、时间这些概念则是包含隐喻的概念。作者认为,大多数概念都是包含隐喻的概念。隐喻对大多数概念具有建构作用,自然而然,我们的整个概念体系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隐喻式的。
一大批概念是由上下、高低之类的方向概念为基础建构起来的,作者称之为方向隐喻。社会地位有高下之分,道德有高下之分,此外,高兴、健康、有意识、多、可见、未来、理性,这些都是高,而沮丧、健康不佳、情绪等等都和低下连着。纯知性概念也可能包含这些隐喻,如高能物理,高阶函数。
在方向隐喻中,作者关于前后这组概念的讨论最有意思。有两个因素造就了空间意义上的前面。一,人有正面背面,正面朝前。二,运动着的物体有正面,运动的方向是前。有时候这两个因素都不存在,怎么决定在前在后,就有了分歧。一个足球落在我前面的一块石头那里,它在石头前还在石头后?我们会说球在石头前面,然而,Hausa人会说球在石头后面。这大概是基于不同的想像。你要是把那块石头比作和你面对面说话的人,你会说球在石头前面,你要是把那块石头视作和你顺向排成一队的一个成员,你会说球在石头后面。
至于时间的前后,就更容易产生分歧,乃至我们一时说未来在前,一时说未来在后,两个说法甚至可以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我们〔向前〕展望〔后面〕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时间通常被比喻成移动的物体,因此时间有一个自己的前面。但时间流逝,它是朝着我们运动的,因此它的前面和我们的前面相反。这就像一辆火车在我身边开过去了一半,对火车自己来说它是面向车头,对我来说正面却是车尾。从时间本身来看,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是在后面,从我来看,那两个星期是在前面。
另一大批概念是基于本体论隐喻的概念。树丛、街角、海洋,本来是没有明确边界的,但我们把它们当作物体来对待。通胀更不是物体,但我们把它当作物体,通胀会来到、停止,我们可以与之斗争,可以战胜它。在本体隐喻中,把观念视作物体、把心灵视作实体或机器是极为常见的、而且是在哲学上极值得关注的隐喻。
大多数概念包含隐喻,有些概念甚至就是由一系列隐喻合建的。爱情包含着一系列隐喻:爱情是物理力例如电磁力、引力,爱情是病人,爱情是疯狂,爱情是魔术,爱情是战争,爱情是旅行,爱情是合作,等等。爱情这样的概念完全是由这些隐喻建构起来的,它没有离开了隐喻的条理清楚的独立结构。
喻体中只有一些成分为隐喻所利用,有夹生的想法,但没有煮熟的想法。在理论是建筑这一隐喻中,多用基础与上层,入门和堂奥,不用房间和楼梯。实际上,隐喻之为隐喻,如理论之为建筑,原因就在于建筑概念只有一部分用来建构理论这一概念,否则理论就和建筑是一回事了。但基本隐喻可以延伸,例如把某个观念打扮得很花哨,把一些观念排列得整整齐齐。然而,我们能够沿一些方向延伸,而不能沿另一些方向延伸。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在常用成分上使用隐喻,例如这一理论的基础并不稳固,这不是一种形象说法,而是字面的说法。当我们引申一个隐喻,例如说到一个理论中的房间、楼梯、外装饰等,那就是形象说法了。
哪些成分为隐喻所利用依赖于约定。例如用人作为山的喻体,英语有the foot of the mountain的说法,却没有the waist of the mountain的说法,此外,西方的登山人还有the shoulder of the mountain的说法。汉语里则有山脚、山腰的说法,却没有山肩的说法。山腰在汉语里是个常用的隐喻,若在英语里说到the waist of the mountain,那将是形象说法。
由此再进一步,我们将不难看到,采用何种隐喻是因文化而不同的。例如资本主义社会有一个出名的隐喻:时间是金钱。我们用浪费、节省、花掉、投入、值得、剩余、失去这些词谈论时间。这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来自今天的现实:我们按小时计工资、打电话按分钟付费、无论钱放在哪里都要计算月息年息。我们可以设想一种文化,在那里,辩论不是战斗,而像一场舞蹈。这显然不止是语言层次上的不同,而是思考方式、行为方式的不同。不过作者对这个转换中的哲学问题很敏感,他们立刻自问:在那种文化里,人们还是在辩论吗?应当说,他们有的是一种特殊的对话方式,一种舞蹈式的的对话方式。这是一个广泛的问题,我们可以沿着相同的思路问:中国有没有religion、有没有philosophy、有没有民法?我们应当沿着哪些线索来回答这样的问题呢?
每一种隐喻都突出了所喻的某些方面而遮蔽了另一些方面,例如辩论双方不只是敌手,他们也是寻求结论的伙伴,然而,战斗喻体掩蔽了辩论的合作方面。再例如,谈到语言交流,我们有一个常用的寄送包裹的隐喻:观念或意义是物体,表达式是容器、包裹,交流是寄送。这个隐喻掩蔽了语词意义的其他方面,特别是意义对上下文、对语境、对说话人听话人的依赖。时间是金钱的隐喻掩蔽了什么,更不难看得清楚。
我们由此不难想到隐喻的社会性、政治性。“有权有势的人得以把他们的隐喻加给我们”〔157页〕。例如在能源危机时期,卡特把能源危机比作战争,相应就有一个外部异族的敌对势力,自然,他们是些阿拉伯人。
隐喻对很多流行的认知模式提出挑战。传统哲学通常把概念理解为抽象共相,消化食物和消化知识这两个说法中都使用了消化,而消化这个概念就是消化食物、消化知识等过程中的共同点的集合,消化食物和消化知识则是同一个抽象概念的两个特殊例子。作者认为,说消化食物和消化知识具有抽象的共同点是反直觉的。而且,这种抽象共相理论更无法说明基于上下的一系列方向隐喻概念如快乐、有意识、多、德性、将来等等有何种抽象的同一性。它也无法解释像爱情这样没有独立结构的概念,爱情是多种隐喻从各个侧面构成的概念,这些隐喻来自不同的领域,很难说它们有什么抽象的共同性。
我们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到,所喻和喻体不是对称的,喻体是具体明晰的,因此所喻可以借以形成概念。抽象共相论把所喻和喻体视作平行的两个实例,所以完全没有表达出隐喻的真正结构。抽象理论更无法解释喻体和所喻的系统相应,例如时间之为移动物体的内在一致性。它也无法解释喻体只有部分特征用以建构所喻概念这一现象,更无法解释隐喻的扩展用法。
此外,作者还着重批评了义素分析方式、定义方式的概念分析。以假枪这个语词为例。假枪不是枪,这是传统定义所做的一切了。它根本没说假枪是什么,因此推论不出它不是一只长颈鹿或一盘面条。然而,假枪必须在操纵、活动的性质方面和真枪差不多,它是在某一十分特定的功能上与真枪不同。假枪不仅有别于真枪,而且也有别于一把坏枪。真枪、假枪、坏枪这些概念不是一些孤立特征的集合,而是一些相互关联的特征,构成一个完形。
对于概念和隐喻,作者非常强调完形。隐喻不仅是两个现成事物的某一相似之处的比较,我们借用战斗来理解辩论,不仅仅在于战斗和辩论两者有一个或多个共同点,而在于这两件事在整体上相似,即作为经验完形相似。战斗和辩论这些概念都不是一些属性的集,而是一个完形。
莱柯夫/约翰森在更广的意义上看待隐喻,这是有启发的,然而在我看,把方向因素、本体论因素都视作喻体是不妥当的。总体说来,我在狭义上界定隐喻,这种界定的主要因素是结构性。因此,我大致只把莱柯夫/约翰森所谓的结构性隐喻称作隐喻,如辩论-战斗、理论-建筑、理论-道路。建筑物是多个维度结合而成的具体完形,正因此,我们可以借建筑物来建构理论概念,使我们关于理论的经验获得明确的形式,并且可以借助建筑物的概念来扩展理论概念。而像上这样的概念,本身只是一个维度,不是一个结构,因此我把它称作维度概念。维度概念是二元的,结构概念是杂多的[13][13]。把上下之类视作喻体,适足掩盖了隐喻的特点。其实,如上所述,这两位作者自己也说到,隐喻是部分的,例如理论是建筑这一隐喻,多用基础与上层、入门和堂奥这些内容,不用房间和楼梯这些内容。由此不难推想,只有那些本身结构完好的东西才能成为喻体,因为只有它们才有所谓“部分使用”。
当然,维度概念和结构概念并没有明确的界线。历史有它本身的结构,但历史分别与另一些概念捉对形成维度概念,如历史-数学、历史-哲学、历史-现状,等等。空间一方面和时间捉对构成一组维度概念,另一方面,空间具有自身的结构,因此不妨说我们借助空间来理解时间及其他很多概念。然而,空间性是这样基本,理解的任何成形方式都包含空间性,实际上,“成形”本身就是个空间概念。因此,把空间性称作隐喻就没什么意思了。同理,把观念视作物体也因为不可避免、过于普遍而不应列入隐喻之属。我们用物体及其属性来理解心灵及其活动,用流动的液体来理解时间,用固体来理解物体,这些都具有概念的必然性,不是特设的隐喻。不过,尽管观念是物体不是隐喻,但把语言交流理解为寄送包裹则是个隐喻,因为寄送包裹是一个具有结构的具体完形。
结构性不仅把隐喻和上下这样的义素区分开来,而且把隐喻和明喻区分开来:明喻主要是“属性”上的相似性,隐喻则是结构性的。隐喻,可以说,是参照某种已有的结构来成象、成形、形成概念。一般说来,两个现成的、具体而分离的东西之间的比较是明喻,例如张三是猪,而用一个具体的东西来比喻不具体的东西是隐喻,例如生活是赌博。两个不具体的概念之间的关系就是一般的概念联系,例如爱情是斗争和合作、道德优越是高道德欠缺是下。我们看看那些最典型而重要的隐喻,不难看到这一点。

§5. 隐喻与语言的形式化
上一节末我已经谈到我自己对隐喻的基本界说了,这一节我愿谈谈这一界说的主要内容。我们不妨从隐喻和明喻的区分开始。塞尔、戴维森、莱柯夫/约翰森都接受传统的观点,用是和像来区分隐喻和明喻。我已提到过,这种观点把明喻和隐喻的区别弄得很没意思,锦绣前程和前程似锦有多大区别?我认为,张三是条狗、张三像条狗、张三这条狗都是明喻,都是明明白白的比喻,无非张三是猪比张三像猪说得更强烈些罢了。
多数关于活隐喻和死隐喻的议论也不得要领。首先,多数论者一开始花了好多功夫区分明喻和隐喻,但一说到死隐喻,明喻和隐喻的区分就完全消失了。死掉的隐喻和死掉的明喻有什么区别呢?这恰恰表明多数论者所说的隐喻,不过是一般的比喻而已,所谓死隐喻,通常谈的并不限于隐喻,而是一般比喻,因此不如称作“死比喻”。
其次,谈论活隐喻和死隐喻的论者,都没有告诉我们他们是怎样界定死亡的。戴维森说,隐喻说一百遍还是隐喻,字面意义第一次就是字面意义,两者似乎有一条明确的界线。那么,活隐喻是突然死亡从而变成了死隐喻吗?但若在这里就像在其他的语言现象那里一样,变化通常是逐渐发生的,那我们就需要发现从隐喻转化为字面意义的中间阶段。正是这个方生方死之际是哲学的空间。从隐含意义到字面意义的转变,这两者的交织,为理解“什么是一个语词的意义”透露消息。
明喻是典型的比喻,是两个现成事物之间的比较,例如是张三和猪之间的比较。张三在一个特定场合或在一特定方面和猪相似,但他即使不像猪仍不失其为张三。适当的比喻会使话语生动些――否则干吗还要比喻呢?隐喻则不仅是个比喻,不仅在修辞上是生动的,我们不仅是把理解比作看,看、看清内在地规定着理解这个概念。隐喻不是对一个离开隐喻而有其所是的东西的比喻,而是从某种东西来确定所喻的本质或曰所是,例如从道路来确定思想之所是,从行路来确定推论之所是。明喻依赖于事实知识,隐喻则利用那些半包含在概念本身之中半未包含在概念本身之中的联系[14][14],也正由于此,隐喻在关键之处提示了语义的奥秘。比喻可视作两个并列的项之间的关系,而在隐喻里,两项的关系是一前一后,一彰一隐。隐喻是metaphor的译名,metaphor是从希腊词metapherein来的,即meta + pherein,大致可理解为带到〔字面的〕后面。明喻是同一个平面上的两个事物的相似处,隐喻则是两个层面上的本事的“相似处”。但这里谈论“相似?

收起